中國政府提出了到2020年控制溫室氣體排放的行動目標,被視為對哥本哈根會議的積極回應。但對于“鋼城”新余和過分倚重煤電經濟的平涼這些城市來說,地方政府節能減排的內在動力是什么?其轉型方式是怎樣的不同,又會面臨什么樣的困境?
11月11日,江西省新余市被國家科技部命名為 “國家新能源科技示范城”,這是目前中國批準建設的第一個以新能源產業為核心的科技示范城。對于汪德和與彭小峰來說,這是四年前那場“豪賭”結下的盛果。
汪德和是新余市的掌門人,彭小峰則是江西賽維LDK公司的掌門人。四年前他們在一家企業的投產慶祝會上相識,此后,這兩位掌門人為各自的目標進行了一場光伏產業的“豪賭”。
目前看來,這場“豪賭”贏得還算漂亮——汪德和治下的新余,從過去的單一鋼鐵之城發展成為鋼鐵、新能源、新材料三大產業支柱的科技城;而彭小峰的賽維LDK,在成立僅兩年之后成功在美國納斯達克上市,成為亞洲規模最大的太陽能多晶硅片生產企業。
鋼尷尬
2003年,汪德和從省內的另一個城市調入新余擔任市長。那時,鋼鐵產業占到新余市GDP的70%。江西省政府發展研究中心信息研究處處長陳新華說,“一鋼獨大”是當時新余工業的特點。
事實上,新余這座江西省中部的小城,曾經與鋼鐵唇齒相依——1960年因鋼而設市、1963年因鋼而撤市、1983年因鋼而復市、近幾年因鋼而興市。如今在新余的大街小巷,醫院、中學乃至超市,“鋼鐵”依然是這個城市涂抹不去的印跡。
但單一的鋼鐵產業卻給汪德和帶來了擔憂。因為按照一般的經濟規律,如果一個支柱產業在地方總GDP中的比例達到24%以上,這個地方的經濟就隱藏著巨大的危機。陳新華也認為,過分倚重單個產業甚至單個企業會帶來地區經濟的脆弱性。
他舉例說,在1995年至1997年,鋼鐵行業市場普遍疲軟,新余鋼鐵廠的日子開始不好過,而新余財政也跟著過緊日子。2003年上半年鋼材價格下跌時,新鋼的增速也隨之下降,而新余的工業增幅同樣出現明顯的下滑跡象。
汪德和曾經算過一筆賬:按照當時新鋼的發展模式,即使是鋼鐵產量達到1000萬噸,就新余市的交通運輸狀況而言,以鐵路運輸為主,單是物流成本就需要10個億,而收入也不過幾百個億。
在汪德和看來,鋼鐵是傳統的高耗能產業,受國際市場遏制較大,新鋼公司最多也就做到1000萬噸產能,但那時新余的資源、交通、環境都將無法承載。
新余市環保局的一位負責人說,新余市可用水資源16億立方米,過境水共計33億立方米。但2003年年銷售收入不過100多億元的鋼鐵企業,年耗水量卻已經達到了10億立方米;而在工業廢水污染方面,當年新鋼公司排放的污染物等標污染負荷就占據了全市的87.04%。
盡管這一年全球鋼鐵市場還處于興盛時期。但與很多新官上任一樣,汪德和急需培植一個新的產業作為自己的政績,而非鋼鐵。2003年,新余市提出了“決戰工業500億”的發展目標。但在新余,除了鋼鐵,什么樣的產業能承載這樣的事業雄心,并打破資源承載的危機感?汪德和當時的想法是,大力培育個體私營經濟。
這種想法源自當年汪德和剛上任時查看的新余經濟數據。他發現,新余市個私經濟繳稅超過300萬的竟然沒有一家。這讓他覺得,新余經濟的最大問題,就是所有制不合理、產業結構不合理——國有經濟占了當時總量的80%。
轉型路
1975年出生的江西人彭小峰,創辦了中國最大的勞保用品生產企業。在與汪德和相識時,他決定在新余市開發區(現在的高新區)成立柳新工業園,擴大其勞保產品的生產規模。但很快,他將原本籌劃在蘇州的太陽能產業也選擇在了新余。
彭小峰的這一決定與汪德和一拍即合。早在2001年,汪德和還是上饒市副市長時,他就已經關注太陽能產業,希望能在上饒設立太陽能的生產基地,他還為此專門赴上海交通大學太陽能研究所求教。
這一設想沒能在上饒實現,卻用在了新余的產業機構調整當中。
現在新余還在廣為流傳著汪德和與彭小峰半小時密談后提出的三個條件。其中最重要的是彭小峰向汪德和要了2億元的項目啟動資金。這一條件對于當時的新余來說,無疑是一個天文數字——2004年的新余,全年財政收入18億元,可用財力不到14億元。
求新產業心切的汪德和咬牙答應了彭小峰。當時新余整個銀行的貸款權限都不到2億元,汪德和以新余市財政做擔保,從江西省國際信托投資公司融資1.2億元。剩余的錢則從城市經營節余中拿出5000萬,省財政廳以支持新余市財政名義劃撥3000萬元,再由市財政借貸給彭小峰。
2005年7月,利用這些資金,江西賽維LDK太陽能高科技有限公司在新余注冊成立。也就在那一年,新余市把發展新能源產業作為調整優化產業結構的“一號工程”。
這種孤注一擲的“豪賭”,讓汪德和至今心有余悸。后來擔任新余市市委書記的汪德和去年在接受《中國青年報》記者采訪時坦言:“將這筆巨款借給一家民營企業,一旦出現問題,我本人的政治風險極大。”
幸運的是,賽維LDK發展迅猛,短短兩年時間就在美國上市。而以其為核心,新余市高新技術開發區引來了一大批硅料、硅片、電池組件及配輔料等光伏產業的上下游企業落戶,其中有臺灣升陽太陽能電池項目、江西瑞晶太陽能電池項目、嘉興昌峰200兆瓦單晶硅項目等9家企業,這些都是投資過億元的大項目。
新余市政府透露,預計到2010年,江西賽維LDK銷售額可以超過500億人民幣。吸引近2萬人就業。
江西省政府發展研究中心信息研究處處長陳新華的調研顯示,2006年新余個體工商戶和企業的注冊資本超過15億元,多元發展、多個支柱的格局業已形成。引進的民企江西賽維公司投產后當年就實現銷售收入9.48億元。
2008年,新余鋼鐵公司的銷售收入達到300億元,是5年前的3.75倍,但其占新余總財政收入的比重卻降到了25%以內。“一鋼獨大的局面得到有效改觀。”陳新華說。
新坐標
全球經濟領頭羊的美國將經濟復蘇的突破點定在“新能源”。而隨著“國家新能源科技示范城”稱號的授予,新余市也將自己的新坐標定在了 “新能源”上。
新余市發改委的一位人士說,目前新余市已初步形成了由光伏產業、余熱發電和風力發電設備產業組成的新能源經濟板塊。正致力于打造三個世界級基地——世界最大光伏產業基地、世界最大永磁風力發電機基地、世界最大螺桿膨脹發電機基地。
新余市高新區管委會提供的資料顯示,以賽維LDK為龍頭,已基本形成 “硅料-鑄錠-硅片-電池-組件-太陽能應用產品”較完整的光伏產業鏈。目前,在新余注冊成立的光伏企業達17家,從業人員2萬余人。另外,新余還啟動了包括屋頂光伏發電項目、光伏電站、太陽能路燈、建筑物光電改造等多個太陽能應用示范工程建設。
此前廣受爭議的光伏產業的污染問題,賽維多晶硅項目負責人傅塵仕解釋說,由于采用了國際最領先的生產工藝,賽維的生產線是一個完全閉環的循環系統,所有生產的廢料、廢氣可以在一個閉環系統里面重復使用,不會對環境產生污染。
而新余市環保局的負責人則稱,以減排二氧化碳計算,賽維LDK每年相當于再造了一個2550平方公里的熱帶雨林,相當于再造8個以上的廬山森林。
為了更快地邁向新坐標,新余市目前加大了招商和投資建設的力度。市發改委提供的數據顯示,14個節能減排項目累計完成投資7.22億元,占年度計劃的115%。24個新能源建設項目累計完成投資44.5億元,占年度計劃的45.5%,在建項目17個。
除了新能源行業,新余市的傳統產業鋼鐵業也開始了節能降耗、清潔生產、淘汰落后工藝和設施的步伐。據介紹,從2002年起,新鋼公司實施了第一、二、三輪的技術改造,已經投資1700萬元建成了新鋼焦化廠煤氣脫硫裝置,且每年準備再投入1000萬元用于主體設備的維護運行。
新余鋼鐵公司熱電車間的一位負責人說,原來企業產生的煤氣被直接點燃隨意放散,由此產生了大量的二氧化碳和二氧化硫。但如今熱電車間余熱發電工程使超過98%的高爐煤氣實現了循環回收利用。
據新鋼人士透露,循環經濟讓新鋼嘗到了甜頭,并已形成循環經濟的產業鏈。僅通過變廢為寶,新鋼公司年增收即達3億多元。“新鋼把昔日環境治理的包袱變成了企業的財富。”新余鋼鐵公司的一位負責人說。
來源:經濟觀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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