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難,一個提起便不寒而栗的名詞,2004年讓我們經歷了太多血的告白,以至于它成為了揮去不掉的最為沉重的話題,給當今的中國社會經濟生活帶來了陰影。
在今年人大、政協兩會上,加強安全生產在溫家寶總理政府工作報告中占有很重的分 量。總理指出,要把加強安全生產、預防和減少重、特大事故的發生作為政府“維護社會穩定,努力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的一項重要工作任務。而與之相順應的一個投資在30億用于國有煤礦安全技術改造的項目,已由國家財政撥款具體實施。
看來,國家這次要做大舉措。而就在上個月國務院決定:把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局升格為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管理總局,并專設由總局管理的國家煤礦安全監察局,此次安監局升格,意義特殊。
礦難事故猛于虎
平心而論,改革開放和市場經濟的推進,讓中國煤炭工業獲得了巨大的發展空間,其增長速度突飛猛進,為中國經濟可持續發展做出了特殊貢獻,是中國能源業的主要支柱和重要角色。
據統計,去年中國原煤的總產量突破19.56億噸。但在這些成績的背后傳來的是另一種聲音,它震撼著我們每個人的心扉,勾起每個人的哀思。礦難已成為危及中國社會經濟生活安全的重大問題之一。
礦難事故接二連三,國有煤礦事故也呈現頻發勢頭。而從去年下半年到今年二月份三起重特大煤礦事故接踵而至:
2004年10月20日22時47分,河南新密市平陌鎮的鄭煤集團大平煤礦發生特大瓦斯爆炸事故。當時,井下有作業人員446人。事故造成148人死亡,32人受傷。事后,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局副局長孫華山表示,本次事故為本年以來最大的一次。
緊接著,11月28日陜西省銅川市陳家山礦難創造了中國40多年來煤炭行業安全事故死亡人數的新記錄:166人,鮮紅的數字直接將“最大”改寫。據悉,當時井下有272名礦工在作業,41人送往醫院搶救,5人重傷,不到一半人生還。
而未等此事故原因弄清楚,遇難礦工家屬悲傷得以平復,礦難記錄在轉瞬之間刷新:今年2月14日,當人們還沉浸在春節的喜慶歡快之中,從遼寧阜新傳來噩耗,孫家灣煤礦發生特大瓦斯事故,214個生命就此葬送。這是繼1958年大同礦難以來國內最大的煤礦事故。
時過一月,遇難者尸骨未寒,又連續發生了兩起礦難。3月17日重慶奉節縣新政鄉蘇龍寺煤礦發生瓦斯爆炸事故。事發時井下共有20人在作業,截止到3月18日,共找到19名遇難者,還有1人下落不明。
兩天之后,3月19日,山西朔州市平魯區白堂鄉細水煤礦發生爆炸,井下49名礦工被困。爆炸還波及到鄰近的康家窯煤礦,井下20多人被困。截止到28日兩處小煤礦遇難人數已上升至72人。
短短150天,五起礦難,600多個鮮活的生命就此消失。而據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管理總局提供的資料顯示,2004年全國共發生煤礦安全事故3639起,造成6027人死亡。
據悉,在去年中國采礦業的爆炸、透水、塌方和其它事故中喪生超過6000人,這占到同年世界礦難死亡總人數的80%以上。國內媒體紛紛發表評論指出:這何等駭人聽聞;礦難這兩個字不禁讓每一個中國人都毛骨悚然;它已成為了危及中國社會經濟生活安全的頭號大敵。
虎穴之根在哪里
這猛于虎的礦難,就像顆蛀牙,已從小煤礦腐蝕到國有煤礦,是拔掉還是任它肆虐?毋庸置疑!一次次血淋淋的記錄,值得我們去深思和反省。
為何各地近期屢屢發生礦難?業內有關專家認為有其歷史根源和現實原因。
縱觀歷史,中國的煤炭企業曾掙扎于微利和虧損的邊緣。長期以來,我國煤炭工業一直負重爬坡,特別是上世紀90年代后期,歷時數年的買方市場行情,使廣大煤炭企業遭受了史無前例的重創,很多煤炭企業基礎工作嚴重削弱,礦井抗災能力普遍下降。
而步入新世紀,經濟持續增長拉動對能源尤其煤炭的需求。統計資料顯示,從2002年以來,連續3年煤炭產量大幅增長,而國有重點煤炭企業有三分之一以上已進入衰老期,陳舊的設備不堪重負。
無疑,在這樣一個大背景下,煤礦安全生產的脆弱性就必然突發突現。而眾多媒體對此更有自己深刻的認識和評述:
一是煤礦超能力生產問題頗為嚴重。據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局提供的統計數字顯示,由于整個“九五”期間和“十五”前兩年,全國基本沒有開工建設新井,加之安全欠賬嚴重,國內具有安全保障的煤炭生產能力僅12億噸,而原煤的產量每年都在創歷史新高,2002年達到了13.9億噸,2003年就高達了16.67億噸,2004年的數字竟是19.56億噸,這意味著是缺乏安全保障的煤炭產量越來越多。
大礦大干,小礦蠻干。據統計,全國27個產煤省區中,竟然有20個省區超產,其中19個省區超產10%以上,福建、陜西、北京超產均在50%以上。然而,近1/3產量卻無安全保障,能不出事故嗎?而近期發生的大平礦難、陳家山礦難正是這種超產能力有力的詮釋。
對煤炭業超設計能力生產與頻繁“擴能改造”現象,業內專家痛恨指出:市場好,價格升,盲目超產一大邊。超產發生事故,事故導致停產,停產加快超產,如此往復,惡性循環何時休?
二是安全生產更缺乏有效的監督和管理。目前中國是一個能源饑渴大國,有許多的企業在利潤的驅使下,不論安全是否達標,都在創造“條件”照采不誤,通風設備閑置一邊,安全設備原封不動。
據調查,中國煤礦安全基礎一向非常薄弱。目前國內有2.5萬個小煤礦,多數開采技術落后,密集勞動,并有一半不具備基本安全生產條件,而安全事故卻占到煤礦事故總量的70%。
而安全觀念比技術設備更重要。在企業這一表層,重效益、輕安全,許多安全設施、安全管理、安全責任不到位;在政府這一高層,原有煤監局的垂直監管,更有地方政府的橫向監管,但通過孫家灣礦難這幾起因責任而導致發生的煤炭事故,說明我們的監管責任還不到位。
“一個安全的礦就是高產礦”這是婦孺皆知的道理,可是,真正貫徹落實者又能有幾?尤其是一些中小煤礦,“安全生產”的標語雖比比皆是,但為了增加產量,他們干脆關掉瓦斯濃度的檢測裝置,這種情況下,技術再先進又有什么用呢?
三是整個行業科技含量低研發投入少。中國煤礦安全生產在硬件上長期存在“致命傷”是一個不爭的事實。除了神華集團、中煤集團、山西煤業等幾大國內巨頭以外,其余的大多數中小煤企無法突破機械化程度低、設備老化陳舊的瓶頸。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目前國內約有三分之一的國有煤礦存在程度不同的生產設備老化、超期服役問題,隱患極為嚴重。而目前的瓦斯測量技術又依然存在諸多軟肋。如現有技術雖可對井下某個點進行連續24小時測量,但無法對某個空間進行全方位的連續測量,而井下的瓦斯濃度有可能是不均勻的。這就讓人防不勝防。
用人海戰術打比拼。以神華集團為例。它旗下的神東煤礦,一個工作面只有兩個人。
而國內其它眾多的礦井的一個工作面甚至有幾百個人下去,發生血案的孫家灣煤礦,一個工作面就下去了200多人。而只要出一點事就是大事故。
高人才和科研費兩低。據悉,目前國內煤礦系統的職工隊伍專業水平趨低,90%以上的煤礦缺少煤礦科技安全管理人員。發生礦難的陜西銅川,已11年沒有進大學生了。而經費的匱乏,不但讓科技工作停滯,更使大量的中青年科技人員流失。
欲脫虎口在何方
中國是世界煤炭生產大國,也是礦難發生大國。而當前中國煤炭安全生產現狀與世界一些發達和發展中國家相比差距很大。
一份相關資料顯示,2003年全世界產煤約50億噸,死亡人數8000人左右。而中國煤炭產量占33.2%,而死亡人數卻占80.4%。煤礦百萬噸死亡率是美國的近100倍、俄羅斯的10倍和印度的12倍。
記者曾到美國、澳大利亞作過訪問。據兩國當地的專業機構披露,近年美國的煤礦,一年死亡人數大約在30人左右;澳大利亞更為領先,創造了全年煤礦開采零死亡的全球新記錄。而這與它們本國的法規健全、監管強硬緊密相關。
目前世界各主要產煤國都制定了相對完善的安全生產法規。據悉,美國現有《聯邦礦山安全與健康法》。它要求所有企業主必須參加安全技術研究和礦工安全培訓,而對違章行為的調查和處理非常科學。如任何煤礦發生3人以上的死亡事故,當地的聯邦及州政府安全監察員不得參與,須由聯邦從外地調派安全監察員到出事礦井進行事故調查。
一些產煤國為保障煤礦安全不惜投重金。澳大利亞要求州政府每年按比例拿出資金用于改善礦山安全狀況,新南威爾士州政府等近兩年的撥款都在1400萬美元;美國聯邦政府每年審批礦山安全與監察局財務預算,2000年為2.28億美元,此后每年都有增加。
在這一嚴峻勢態之下,中國正在努力尋找加強安全生產的突破口,以努力縮小與國際的差距,而在今年兩會上,各位人大、政協代表就對加強煤炭安全生產提出許多中肯的意見和建議。
人大代表張志銀認為,不能每次都是出了事故后,中央才下文件,各地才進行安全生產大檢查。安全把關滯后是無法挽救工人生命的。
政協委員張寶明表示,應在完善煤炭產業技術政策、推進煤礦技術進步的同時,增強全社會的安全防范意識。礦工賠償不能完全解決問題。
作為全國人大財經委員會委員,李主其對礦難的發生率降到最低開了個“藥方”:加強安全設施投入并列入對當地政府的考核;對重點產煤大區實施強制措施,對礦工開展整體培訓。
面對代表和委員們的殷切期盼,此前從國資委調任到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總局的李毅中局長,更是激情壯志。在接受媒體采訪時,他這樣表明自己的決心:公正執法,嚴格執法,廉潔執法。而這樣做是要得罪一些人、一些地方、一些部門,但只要能減少傷亡的人數,就是最為重要的。
上任不久的國家煤礦安全監察局局長趙鐵錘,是一個老安檢工作者。兩會結束以后,針對當下煤炭安全生產的實際狀況,他提出并制定了兩個相應的舉措:所有煤礦必須聘一線工人任安監員,企業負責人必須下井跟班;安全考查,必須對出資企業的負責人、所在當地政府以及行業主管部門聯動進行。
據悉,全國人大剛剛把礦難安全列入今年的五大監督重點工作之一。而國務院也正醞釀通過行政立法(條例)的方式,確立包括煤礦安全生產在內的安全生產行政責任追究制度,以強化地方政府落實監管職責。
把安全生產的預防關口前移,這預示著在科學管理這條戰線上煤炭安全攻堅戰已經打響。而在科技投入這另一條戰線上煤炭安全攻堅戰即將啟動。
根據國務院決定,財政部正在會同有關部門制定為國有煤礦安全出資30億元的執行方案及具體分配計劃。而地方政府也在制定相應的配套方案及計劃,并撥出一定比例的地方財政資金。預計今年國內直接用于煤礦安全生產投入的資金可達180億元。
據國家煤礦安全監察局測算,目前45個國有大礦和100多個地方國有煤礦安全欠賬高達500多億元。除去國家提出用3年時間補齊安全欠賬外,一些產煤大省準備利用國債資金,采取直接補助和企業自籌兩條途徑,以此來實現對煤礦安全設備改造投入。
在國內礦難事故中,由瓦斯爆炸引起的占有相當大的比重。為有效遏制煤礦重特大瓦斯事故,3月17日國務院第81次常務會議決定成立煤礦瓦斯防治部際協調領導小組。此小組由國家安全監管總局、科技部、財政部、勞動保障部、國土資源部、人民銀行、國資委、環保總局、中國工程院、國家開發銀行、中國煤炭工業協會等部門組成。
隨即煤礦瓦斯防治部際協調領導小組第一次會議在北京舉行。據領導小組組長、國家發改委副主任張國寶披露,當前將重點抓好對瓦斯災害嚴重的45戶重點煤礦派駐安全督導組、組織專家組對瓦斯災害嚴重和存在重大隱患的煤礦進行安全評估并逐礦落實瓦斯治理方案、研究并落實國家30億元煤礦安全技改資金并啟動一批瓦斯治理和利用項目等七項工作。
直掛云帆濟滄海。我們堅信,一場紅色的安全風暴將迅猛席卷960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它必將掃除一切與煤炭安全相關的不諧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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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煤礦安全事故一覽
2004年10月20日22時47分,河南新密市平陌鎮的鄭煤集團大平煤礦發生特大瓦斯爆炸事故。當時,井下有作業人員446人。事故造成148人死亡,32人受傷。事后,國家安全生產監督管理局副局長孫華山表示,本次事故為本年以來最大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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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之后,3月19日,山西朔州市平魯區白堂鄉細水煤礦發生爆炸,井下49名礦工被困。爆炸還波及到鄰近的康家窯煤礦,井下20多人被困。截止到28日兩處小煤礦遇難人數已上升至72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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